4月3日，菲律賓政府正式公布了今年2月同意向美軍開放的4個新增軍事基地的具體位置。這4個新增軍事基地有3個位于菲律賓北部呂宋島，即卡加延省的卡米洛·奧西亞斯海軍基地和拉洛機場以及伊莎貝拉省加穆鎮的梅爾喬·德拉·科魯茲兵營，還有一處基地位于菲律賓西部面向南海的巴拉望省巴拉巴克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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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菲律賓國防部長加爾維斯所言，這些基地的位置“非常具有戰略性”。其中，卡加延省和伊莎貝拉省的基地位于呂宋島北部和東北部，距離中國臺灣很近，而位于巴拉巴克島的基地則靠近南海。
美菲舉行“肩并肩”聯合演習
美菲軍事關系快速演進的動向
實際上，上述舉措僅是菲律賓總統費迪南德·小馬科斯自2022年6月上任以來，美菲軍事關系升溫的具體表現之一。雙方還采取了一系列動作推進軍事合作，這使得美菲軍事同盟關系明顯鞏固和強化，其對南海、臺海形勢的影響令外界高度關注，在菲國內也引發爭議。
近期，美菲軍事合作的加強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強化防務合作協議》（EDCA）框架下的基地合作提速。美菲2014年達成《強化防務合作協議》，該協議允許美軍進入和使用美菲雙方同意的“軍事地點”，并在這些地點建設必要設施，預置武器裝備和物資，輪換部署人員，實際是變相實現重返菲律賓，美菲軍事合作得到實質性提升。但杜特爾特任內美菲關系總體低迷，EDCA的推進受阻。小馬科斯上臺后，美菲明顯加快了EDCA框架下的合作。一方面，美菲決定加緊對2016年已確定的5處軍事基地進行設施擴建或新建。2022年11月，兩國同意兩年內斥資6650萬美元，對巴薩空軍基地、馬格塞塞堡軍營、倫比亞空軍基地進行設施升級改造。2023年1月，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訪菲，美方又宣布撥款8200萬美元用于現有5處可供美軍使用的菲軍事基地設施建設。目前，巴薩空軍基地的機場跑道翻新工程已正式啟動。美國還將在該基地建設一個飛行聯隊行動中心。另一方面，奧斯汀訪菲期間，菲方同意在“戰略地區”再向美軍開放4個基地，如前所述，這些基地的具體位置已確定。如此，菲提供給美軍的9個基地中，將有6個直接面向臺海或南海。
二是進一步完善海上防務和安全合作內容和架構。基于南海問題的存在，以及菲律賓地緣戰略位置對美國維護所謂“航行自由”的意義，海上合作是美菲同盟合作的重要內容。2022年4月，美菲舉行首次海洋對話，旨在以一體化綜合方式來應對海洋問題。同年5月23日，美菲軍方簽署海上安全框架協議，意圖提升海上態勢感知能力，并通過海上力量的互操作性以及跨機構合作，以政府間、整體性方式來應對海上安全威脅。值得關注的是，美防長奧斯汀今年初訪菲期間，雙方同意重啟南海聯合巡航。2023年2月，美國海軍作戰部長邁克爾·吉爾戴訪問菲律賓時，重申美國“致力于”在南海與菲律賓進行海上聯合巡航。菲律賓方面表示，菲正在與美國和其他地區合作伙伴起草關于在南海部分區域開展聯合海上活動（包括聯合巡航）的規則。
今年3月，兩架美國空軍F-22A隱身戰斗機抵達菲律賓，這是該機首次現身菲律賓
三是通過聯合演訓、情報共享等舉措提升互操作性。美菲推進軍事合作還體現在雙方以更大力度提升互操作性，加強聯合行動能力。2023年，美菲雙方將舉行496場軍事活動，數量創下新高。其中，為外界關注的“肩并肩”演習今年將有約1.7萬人參演，規模為史上最大，且演習新增網絡防御和海上實彈射擊科目演練，針對海上態勢的意味明顯。另外，美菲計劃2023年底前達成《一般軍事信息安全協議》，強化情報共享。美國還將繼續支持菲律賓軍隊現代化建設，2022年已承諾向菲提供1億美元軍事援助。
四是“美菲+”小多邊合作模式漸趨成型。美菲日方面，2022年9月，美菲日舉行首次三邊防務政策對話。12月6日，日本航空自衛隊派遣2架F-15戰機赴菲律賓進行空軍交流活動。這是二戰后日本戰機首次出現在菲律賓。2023年2月，小馬科斯訪問日本，日菲雙方表示要加強國防和安全合作，并簽署有關人道主義援助和災害救援的防務合作文件。后續兩國還可能以此為基礎探討簽署《互惠準入協定》或《訪問部隊協議》，以及達成美、日、菲三邊協議的問題。近日，有媒體透露，日美菲擬就安全問題建立一個部長級對話框架，并考慮最快在4月舉行首次會議。美菲澳方面，菲澳早在2012年就簽署了《訪問部隊地位協定》，2021年又簽署《相互提供后勤支持協議》。2023年2月，澳大利亞國防部長訪菲，雙方表示將探討在南海開展聯合巡航。在三邊基礎上，美日澳菲四邊合作也在推進。菲律賓表示，美菲南海聯合巡航可能會邀請日、澳等地區伙伴參與。另外，自2014年以來，澳大利亞已成為美菲“肩并肩”演習的參演國，日本也作為觀察員國參加。
總體看，此輪美菲軍事關系的強化呈現美方主導、推進速度較快、全方位鋪開并向縱深發展的趨勢，其中基地合作、海上合作是重點。同時，美菲軍事關系的加強與菲律賓同日、澳等國軍事關系的提升呈現同步聯動態勢，進一步放大了美菲軍事合作的效果及影響。
菲律賓海軍使用美國贈送的二手軍艦與美國海軍進行海上聯合演習
美菲強化軍事關系的多重動因
當前，美菲加快推進軍事合作是多方面因素作用的結果。
首先，在“遏制中國”這一“印太戰略”主旨下，菲律賓在美國“印太戰略”中的地位上升。美國看重菲律賓，與其所處的地緣位置密切相關。毗鄰兩個最大潛在沖突爆發點——南海和臺海，讓菲律賓作為美“印太戰略”重要支點的角色日益凸顯。
其次，美國在軍事上對菲律賓的需求增大。除了南海問題外，菲律賓在美國應對所謂“臺海危機”事態中的重要性日益突出。在美國印太五大盟國中，菲律賓是距離臺灣最近的。近日，特朗普政府時期負責印太安全事務的助理國防部長薛瑞福表示，美國軍方對臺灣可能遭受攻擊的擔憂日益增加，希望在未來一兩年內能確保對菲律賓的進入。
再次，小馬科斯政府對美政策的調整，為美菲軍事關系的推進創造了條件。盡管小馬科斯總統上臺后表示將繼續奉行獨立外交政策，但比杜特爾特政府明顯更為重視美菲同盟。他曾表示，“無法想象沒有美國作為伙伴的菲律賓”。在南海問題上，小馬科斯較其前任展現更強硬的一面，且基于菲國內親美勢力的壓力不斷增大，其政策空間縮小，對美依賴或加大。
此外，美國拜登政府致力于推進印太盟伴體系的網絡化，與菲律賓為應對中美戰略競爭而日益重視強化與日本、澳大利亞等第三方合作的努力相互作用，推動了“美菲+”合作模式的成型。
對我國周邊海上安全形勢的影響
美菲強化軍事合作的趨向，將給我國周邊海上安全帶來不利影響。
最突出的是，美國獲得對菲更多基地的進入權，將增強美軍對南海和所謂的臺海危機事態的應對能力。在呂宋島和巴拉望省兩個地區增設美軍基地，可使美軍獲得最優戰略位置：一旦臺海或南海發生沖突，美軍可以從這些基地發起行動，將讓美軍反應能力、處置能力大幅提升。菲北部呂宋島與臺灣僅隔一個巴士海峽，美部分智庫認為，可在菲北部部署導彈、火炮、火箭炮，反制對臺灣的兩棲進攻。美國還可利用菲律賓基地演練“遠征前進基地”作戰概念。2022年3月，美海軍陸戰隊瀕海作戰團已經在美菲“肩并肩”演習中，重點演練了這一新作戰概念。還需關注的是，美獲準進入的新基地中包括海軍基地，意味著美海軍艦艇部隊或海軍陸戰隊可輪換部署至菲律賓，其在南海、臺海方向的海上前沿預置兵力將大幅增加，而且美國可以以這些基地為依托開展海空封鎖等行動。
其次，美軍在菲律賓全面部署后，將與駐日韓美軍連成片從而強化第一島鏈。菲律賓位于美國打造的“三層島鏈”中“第一島鏈”的中間位置，且正對中國大陸腹地，處于印度洋與太平洋的關鍵通道，是美國島鏈戰略的重中之重。相比美在日韓有大型基地和大量駐軍，菲律賓是美國急欲加強的環節。美軍在菲九個基地的設立以及相關設施的建設，將是對第一島鏈菲律賓部分的強化。
另外，美菲軍事合作的對華指向可能對中菲關系造成負面影響。美國積極推進對菲軍事合作針對性和目的性很強，意在強化對華威懾，同時給菲律賓撐腰打氣。在中美博弈日趨激烈的情況下，菲律賓對美開放新基地，加之近期美國在中菲之間頻頻煽風點火，炒作中菲在南海矛盾爭端，公開表達對菲支持，給中菲在南海的互信與合作帶來挑戰。
菲律賓空軍戰機飛越美兩棲攻擊艦上空
美菲推進軍事關系面臨多個制約
但也要看到，美菲加強軍事關系仍存在一些制約因素。
一是菲國內因素。美國對菲律賓長達半個世紀的殖民統治，使菲精英階層深受美西方的影響。但是，殖民統治沒有普遍惠及菲律賓普通民眾。歷史和現實的原因，使得菲國內始終存在反美力量。就美軍在菲律賓設立和增加軍事基地，有近半數的菲律賓民眾心存疑慮，還有約30%的民眾堅決反對。菲部分學者和地方官員擔心，美菲軍事關系過快推進，會使菲陷入更危險的境地，淪為美國代理人。菲卡加延省省長就曾表示，反對中央政府擴大美國進入菲軍事基地的舉措，外國軍隊的存在可能損害菲律賓與中國的關系。
二是菲在中美之間維持平衡的考慮。在中美戰略競爭加劇的情況下，菲律賓主觀上想繼續在大國之間搞平衡，規避風險左右逢源。小馬科斯上臺后，堅持獨立外交政策，提出“與所有國家做朋友，不與任何國家為敵”。而且，小馬科斯政府執政重點在于解決經濟、民生問題，在這些方面，菲律賓需要中國的支持。中菲已同意深化農業、基建、能源和人文四大重點領域合作，并在國防、安全、科技、貿易等領域拓展更多合作途徑。在這種情況下，菲律賓需要精準掌握美菲防務合作的限度，將美菲合作對中菲關系的沖擊效應降至最低。目前來看，菲律賓仍試圖在中美之間保持平衡。盡管小馬科斯政府在南海問題上有強硬的一面，但也展現出對華合作姿態，如表示南海問題不是中菲關系全部，同意重啟油氣勘探開發磋商，建立外交部直接溝通機制等。
三是美菲軍事合作中還面臨一些具體問題的挑戰，如美軍人員的法律豁免權、基地建設資金投入是否具有可持續性、雙方對合作協議具體條款可能存在分歧等等。
美菲加強軍事合作的趨向，不利于地區安全穩定。正如我國外交部發言人所言，美方出于一己私利，抱持零和思維，不斷在本地區加強軍事部署，其結果必然是加劇局勢緊張。地區國家應該深入想一想，到底什么才是合適的，什么才是互利的，從而做出真正有利于自身利益，有利于地區和平穩定的選擇。
（作者系軍事科學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