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擺地攤、發大財的新聞頻上熱搜。2023年3月26日，話題“女生靠擺地攤還清百萬負債”，閱讀量達2.2億次。看了是不是又自慚形穢，又覺得眼紅，躍躍欲試，想學習人家擺地攤的成功竅門？其實，這個標簽有刻意誤導人之嫌。

根據媒體報道：此前，樂樂餐飲創業失敗，“2020年破產后負債200多萬，我手里沒有什么本金了，于是想邊上班邊找副業”。2021年6月，她選擇了賣玩具。第一次擺攤，短短十多分鐘，自己就賣掉了價值300元左右的玩具，“賣了不到10件，凈利潤在150元左右”。

然后，她一邊擺攤，一邊做自媒體，很快她分享的擺攤經歷吸引了大批粉絲，不少人希望和樂樂一樣擺地攤。其中，既有負債上千萬的破產者，也有賦閑家中的寶媽，還有想找兼職的上班族和不想“躺平”的待業者。她從中發現了新商機：“一開始我直接將貨源推給了他們，后來發現找我拿貨的人越來越多，所以我就開始慢慢走向供應商這條路。”

【資料圖】

如今，她已還清負債，并計劃嘗試新的投資項目。“2022年的收入差不多有200萬，除正常上班的40萬年薪外，擺地攤凈賺25萬左右，供應商出貨收入應該破百萬了。”

以上是媒體所采信的樂樂敘述。顯然，讓樂樂賺大錢的不是“擺地攤賣玩具”，一年凈賺25萬左右，外加工資收入，不足以讓她在一年半內還清200多萬負債；而是“玩具供應商”，給想要擺地攤賣玩具的粉絲供貨，一年收入“應該破百萬”了，這就擊破了標簽敘事“女生靠擺地攤還清百萬負債”。

我們進一步分析她的生意模式。擺地攤賣玩具，只是賺小錢，甚至賺錢本身只是次要目的，主要目的是給她的自媒體持續提供可以更新的內容，聚攏越來越多的感興趣者，日日現身說法，向他們展示一個成功范例及走向成功的現實路徑，在這些粉絲心目中點燃一個個夢想：通過擺地攤賣玩具賺大錢的夢想。

可見，她做自媒體，不僅僅是“引流”，更重要是推銷通過擺地攤賣玩具賺大錢的夢想或愿景。而既然她本人是成功的典范，向她取經乃至獲取貨源也就成為一些粉絲的自然選擇，于是掌握了貨源的她順理成章成了最后一級的供貨商。如果她拿貨量大的話，甚至可以直接找到總供應商或廠家拿到更優惠的價格、賺更多的錢。

總之，“擺地攤賣玩具”，只是講一個她為主角的成功故事的布景，向粉絲賣夢想、賣愿景才是她成為玩具供貨商、爬上產業鏈上游掙大錢的成功秘訣。故而，“擺地攤賣玩具”賺的錢，遠遠少于賺“擺地攤賣玩具”者的錢。

現在，了解了她真正的盈利模式，你還有興趣擺地攤賣玩具嗎？也許你會說：“不是一年能掙25萬左右嗎？是很不錯的收入，我也要去找樂樂咨詢一下貨源。”

問題在于，就算樂樂擺地攤賣玩具掙的錢遠遠少于25萬，也不影響她整個生意模式與盈利模式的成立。淘金可能掙錢也可能不掙錢，但只要大家相信淘金能發大財，那賣鏟子的一定能發大財。許多人大財的路徑是賺想發財者的錢，這才是穩賺不賠且能賺大錢的模式。

現在不少加盟店賺錢的模式是：維持一兩個店面門庭若市、非常熱門的成功樣本，大講特講一些加盟發財的成功故事，然后向那些想要通過加盟發財的人收取加盟費，以品控的“正當理由”向加盟店統一高價售賣原材料與貨品，這樣，頂多讓加盟店賺小錢，自己賺大錢，甚至加盟店虧錢，自己也繼續能賺大錢。只要成功樣本與成功故事不破功，虧了一段時間的加盟店退出，還有新人入場開加盟店，這個生意模式與盈利模式可以永續下去。

在這意義上，樂樂發大財的成功故事并不構成地攤經濟、夜市經濟的典型樣本。這才符合常識。因為地攤經濟、夜市經濟不夠正式。從需求端看，所服務的群體消費力一般較為低下；從供給端看，許多人找不到正式工作，或為了貼補家用才去擺地攤的，本來也只是想糊口與養家而已，一般沒有人會抱著發大財的夢想。供需兩端是匹配的。

去大海可以捕到鯨，在溝渠只能網到小魚，這才是常識。

更進一步，地攤經濟、夜市經濟當然非常重要：既滿足了低消費群體的日常生活需求，也豐富了廣大市民的夜生活，增加了城市的地氣與煙火氣，又托住了就業的底，讓一時找不到正式工作的人，有一口飯吃。對這類經濟網開一面，既符合經濟自由原則，也體現了人道主義。現在城市都普遍放開了這類經濟，值得贊。

不過，也應該實事求是報道、展示地攤經濟、夜市經濟。小溝渠就是小溝渠，自有它的生態位與存在價值，自有它的美，不需要將其包裝、美化為長鯨出沒的大海，讓人莫名驚詫。

陳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