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就業拿高薪，如今名校畢業生照樣下工地，建筑行業還值得進嗎？
過去兩年，B站up主大猛子在全網掀起了“土木之變”。他頭戴安全帽，身披軍大衣，以21歲的年齡和41歲的長相為大家普及了土木畢業生進入工地后的牛馬生活。大猛子輸出的“土木圣經”被視為勸學經典，越來越多人對土木行業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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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預備役大猛子們也要提桶跑路了。最近，湖南大學的22級本科轉專業情況公示。土木工程學院22級480名學生中，有多達106名轉出，只有2人轉入。新生流失比例超過五分之一。
土木工程正在成為下一個“天坑專業”。去年高考錄取時，同濟大學、吉林大學等一些985名校的建筑、土木專業分數驟降，甚至也需要調劑考生才能補滿招生名額。
曾幾何時，建筑、土木是能吸納狀元的高分專業。
但隨著房地產的衰落，那些曾經高分進入建筑系的考生，或者已在建筑業工作的大猛子們，恍然發現，行業已經不行了，似乎只有轉行才是出路。
建筑行業降薪情況
一個行業能不能吸引人才，首先看薪資。近兩年，建筑、房地產業降薪的情況很普遍。
根據智聯招聘數據，從2021年第三季度到2023年第一季度，建筑、房地產業的平均薪酬從1萬出頭降到9800。
其薪酬排名也在下跌。2021年第三季度，建筑行業的平均工資還排在48個行業中的第16位。但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就跌出了前50%——今年第一季度，行業的平均薪酬在全部46個行業中排名第24位。
再來看2020到2022年間各行業招聘薪酬的增速，就更直觀了。房地產/建筑/建材/工程行業排名在46個行業中的第41位，幾乎墊底。
在小紅書上，有不少建筑業從業者曬出了自己的收入，引來同行一片哀嚎。
有人自曝在設計院的真實收入——每月到手工資不到5000元。評論中有同病相憐者：雙一流本科，海外top100碩士，工作三年，在國企設計院每月工資6500，承諾的年終獎沒拿到，考慮轉行室內設計了。
有博主說自己2010年畢業來北京工作，從事建筑結構設計13年，在目前的公司也是超過10年的老員工了，而月薪只有8000元，年終獎也不算多。最近，他的公司已經接不到什么住宅項目了，都是工業用房、加固改造的項目。
說起比慘，評論區土木人簡直停不下來：他們有的降薪幅度超過一半、從5位數到4位數；有的在設計院上班多年后、工資又回歸了剛開始工作的水平；甚至有的985本科、碩士畢業，工作6年，在廣州做建筑設計，每月基本工資是跟廣州的最低工資標準齊平的。
越來越少的畢業生在從事建筑行業
當然，現在建筑系畢業生和從業者需要思考的不是降薪的問題，而是還有沒有地方領薪水的問題。
不管是國有設計院還是房地產公司，招聘需求都在不斷縮減。
2022年秋招相比2021年同期，房地產/建筑業針對應屆生的職位明顯變少，整個行業的新發崗位占比從15%降到8%，排在被調查行業的第20位。
有博主是985學校建筑系本科生，投遞簡歷時發現，業內的大型設計院和外企，即便招實習生都不考慮本科的。再從學長學姐那里打聽，發現不管是中建集團還是商業地產，都在裁員降薪，甚至有的瀕臨倒閉。已經在建筑業工作的學長學姐也有不少準備轉行、考公考編或是出國。
與此同時，從事建筑業的建筑系畢業生也在逐年在減少。
國內建筑系最著名的學府是被稱為“老四校”的清華大學、同濟大學、東南大學、天津大學建筑系。
“老四校”之一的同濟大學，2021屆本科生和碩士生，在建筑業和房地產業就業的比例加起來都只有35%左右。而此前的2019年，僅在建筑業就業的畢業生就有三成。
建筑、土木相關專業的熱度在下降，從高考分數也能反映出來。
根據掌上高考數據，2017年，清華大學土木專業是河南省只有理科前20名才有機會被錄取的專業。到了2022年，土木工程、建筑學這類專業高考錄取分數驟然下降。即便是“老四校”的建筑類專業，也出現了需要調劑考生才能招滿的情況。
據報道，2022年，同濟大學工科試驗班(土木與環境類)，在河南省普通高招本科一批院校的投檔中有1名空缺。在浙江省，同濟大學2022年的投檔錄取線最低的就是工科試驗班(土木與環境類)。同樣也是985院校的吉林大學土木類專業，在河南省的招生出現了多達8名的空缺。
曾經的熱門專業，已經成了公認的天坑。
建筑行業的前景
根據智聯招聘對房地產行業從業者的調查，有近六成都對行業前景“信心不足”，甚至有13.6%覺得“毫無信心”。
事實是，建筑、房地產行業紅利期的確已經過去了。當下，不管是商業地產還是市政工程，項目數量都處于收縮的狀態。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22年全國房地產開發投資下降10.0%。全年的房屋新開工面積，比2021年下降了39.4%。
2022年12月，房地產開發景氣指數連續下跌至94.35。根據國家統計局對房地產景氣指數這一指標的解釋，95到105之間是適度景氣水平，95以下已經是較低景氣水平。
因此，將近一半的建筑、房地產從業者都考慮過轉行，或是在猶豫中觀望更好的機會。
剩下的半數想要留守房地產行業的人，大多也是因為在行業內有了經驗、人脈的積累，不想再從頭學起。出于看好行業前景而不想轉行的人，只占了5%。
在小紅書，話題#建筑轉行有高達1848萬的瀏覽量。
在大家的討論中，出現最多的關鍵詞就是收入，再有是擔憂前景、未來。再加上周末加班、熬夜反復修改、難以滿足的甲方需求，都讓建筑設計師們身心不堪重負。
小紅書上，有女生說自己在設計院工作三年半，即便畢業后這幾年在業內積累了經驗，工作越來越得心應手了。但是整個行業在走下坡路，公司在縮減成本，她的工作量反而越來越大了，加班到凌晨是常事，通宵畫圖的情況也有多次。高強度的加班畫圖導致她身心狀況實在受不了，因此決定辭職轉行。
也有博主曬出自己的建筑轉行經歷，老八校建筑系本科、中外雙學位，劍橋大學建筑學碩士，對建筑設計充滿了熱情。做過不到一年的外企建筑師，無奈即便是外企，建筑業同樣難逃加班。于是后來換到了文博行業，做跟建筑本行有些關聯的古建筑、文化遺產保護研究。
建筑業從業者和學生，轉行去哪
曾經熱門的建筑行業，在行業下滑的現實之下，如今“人均”轉行。
大家各顯神通，挖掘自己在建筑系上學，在設計院工作時修煉出來的畫圖和熬夜技能，看看還能在哪兒用得上。
在公眾號“建走偏鋒”的記錄中，前建筑、土木人去往了各行各業。有的從建筑跨專業保研，做了算法工程師；有的在游戲關卡設計中找尋著曾經熱愛的建筑火花；有的自己創業，做了首飾品牌的主理人……
《人物》雜志曾經采訪過一位27歲、有清華大學本科、東京大學碩士學歷的建筑系畢業生吳妍。當初找工作時，就覺得地產業前景堪憂，入職了一家和地產業沒有業務往來，主營學校、醫院項目的設計院，入職前聽說年終獎能有20萬左右。只是沒想到，入職后，公司已經幾乎發不出來什么年終了。在她的小紅書賬號，記錄下了自己后來轉行去車企，實現了對工作的期待。
在小紅書的建筑轉行討論中，最多人考慮的去向是互聯網行業。
這似乎并不令人意外。交互設計、UI、UX，還有游戲設計的崗位，都需要與建筑類似的畫圖技能，美術和設計的功底都不會浪費。如果是不喜歡做畫圖、設計相關的工作內容，建筑人轉去做運營、產品，也不是不行。
另外，新能源行業也是不少人想要轉行的目標，不管是新能源汽車還是綠色建筑，都是勢頭正猛、前景被看好的。而且同為工程類行業，對于不少建筑人來說不算難上手。
至于想去的企業類型，最多人選擇互聯網、汽車大廠，其次則是外企。關于國企、央企的討論不算太多。創業的故事雖然光鮮，但還是小眾選擇。
轉行要付出時間、精力和毅力，又談何容易。但是建筑從業者面對著不再興盛的行業前景，熬夜通宵、反復修改出圖卻只能到手微薄的工資，轉行的決定也許沒那么難了。
俗話說得好，人人都笑大猛子，但人人都是大猛子。我們要思考的問題是，提桶跑路之后，人生又該走向何處？
作者｜Heather 設計丨鏑數陳力維 編輯丨郝庫
出品丨騰訊新聞 谷雨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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